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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索爾在丘陵間漫無目的地遊盪了好幾個小時,終於決定在一座山丘上坐下來,雙手交叉在雙腳前,凝望著地平線。在目送馬車消失後,他又看了好幾個小時那揮之不去的漫天塵土。

他們不會再來了。他註定得留在村子裏,年復一年地等待那不知是否會再度降臨的機會,也不知道下次父親是否會准他參選。如今只剩他與父親同住,想當然爾,他就成了父親唯一的出氣筒,擺脫不了繼續為父親做牛做馬的悲苦,在多年以後,他終將變成父親的翻版,一輩子走不出這村子,過著渺小而卑微的日子。反之,他的兄長們將會坐享無上的榮耀與名聲。他的血液因充滿屈辱而發燙。他很清楚,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索爾絞盡腦汁想找出能夠改變這一切的方法,卻徒勞無功。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

坐了好幾個小時,他終於沮喪地站起來,走回熟悉的山頭,越爬越高,無可避免地經過了他的羊群,接著往最高處前進。其間,他注意到第一顆太陽開始西沉,第二顆太陽則烈日當空,散發著一抹綠暈。索爾緩緩地走著,下意識把腰間的彈弓解下,這把彈弓的皮帶用了多年,早已磨損。他又伸手探取綁在臀部的布袋,把他收藏的石頭拿出來把玩。這些石。玩彈弓是他多年來的習慣,剛開始什麼也打不中,直到有一次打中了會動的東西之後,從此幾乎彈無虛發。玩彈弓已然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份,幫助他發洩了不少胸中的憤恨。他的哥哥們或許能對著樹幹揮劍,但他們絕對沒有辦法用石頭打中一隻正在飛翔的小鳥。

索爾無意識地在彈弓上放上一顆石頭,假裝要射擊的對象是父親,然後卯足全力拉弓射出。只見遠處一根樹枝應聲折斷。自從他發現他能夠射死移動中的動物後,便從此不再以動物為射擊目標,只射樹枝,一方面是對自己的能力感到畏懼,二方面是不願再傷害任何活生生的動物。當然也有例外,比方說覬覦他家羊群的狐狸,久而久之,狐狸便不敢再靠近他們,索爾的羊也因此成了全村最安全的羊。

索爾忽然想起哥哥們,不知他們此時身在何處,他胸中的怒火不知不覺又開始燃燒。坐了一整天的馬車,現在應該抵達皇城了吧。他彷彿可以看見大批衣著光鮮的民眾正在熱情地歡迎他們,就連銀色騎士們也對他們發出歡呼聲。這些一時之選將會在護衛隊的軍營裏住下,在皇城裏受訓,拿到最精良的武器,成為某位騎士的隨扈。他們有一天也會成為騎士,擁有屬於自己的坐騎、軍隊與隨扈。他們還能參加所有的宴會,甚至與國王同桌吃飯。索爾心想,如此精彩的人生,竟然就這麼從自己的手中溜走了。

索爾突然覺得身體有些不適,他試著不去理會,卻擺脫不掉。他聽見內心深處有個聲音正在對他吶喊,告訴他不能輕言放棄,因為他的命運絕對不止於此。索爾不知道他真正的命運為何,但他知道一定不在這個村子裏,因為他一直認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甚至是特別的,只不過所有的人都不瞭解他,而且全都低估了他。

索爾終於登上了那座最高的山丘,俯瞰著他那群訓練有素的羊,牠們永遠都是那麼滿心歡喜地聚在一起吃著身邊的草。他開始循著他印在牠們背上的紅色標記數數兒,數到最後一隻的時候他愣住了。少了一隻。

他數了又數,難以置信。真的少了一隻。

索爾從來沒有弄丟過羊,要是被父親知道了,一定會殺了他。其實他更擔心的是,那隻走失的羊孤伶伶地、無助地在荒野中,萬一遇到危險可怎麼辦。

索爾忙不迭地跑上制高點四處張望,遠遠地,終於發現那隻落單的羊在好幾座丘陵以外,背上印有紅色的記號沒錯,那是羊群中非常不聽話的一隻。羊脫隊逃走已夠教索爾心煩的了,但更教他擔心的是,牠哪兒不去,偏偏往西邊的黑森林跑去。索爾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索爾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黑森林對羊而言是禁地,對人亦是,村裏嚴禁大家靠近,索爾打從學會走路開始,便知道那不是他該去的地方,也不曾去過。村裏德高望重的長輩說過,去黑森林是自尋死路,那裏不但沒有人盯防,還住滿了可怕的野獸。

索爾抬頭看著愈來愈重的暮色,內心掙扎不已。他不能眼睜睜讓他的羊去送死,於是心裏盤算:如果動作快一點,應該可以在天黑之前把羊帶回來。

回頭又望了一眼之後,他便迅速轉身,朝西方那片上空佈滿了厚厚雲層的黑森林奔去。雖然心中有不祥的預感,腿卻不聽他的使喚。他覺得他可能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但此時就算他想回頭,可能也回不了頭了。

整件事玄得像闖進一個惡夢一般。

*

索爾一刻也不停歇地跑過一座又一座的山丘,終於來到黑森林外圍、厚重到足以遮天的樹冠下。山路的盡頭是森林的入口,他跑進了無人看守的境地,夏天的樹葉在他腳下發出窸窣的聲響。

一進樹林,他立刻就被黑暗吞噬,陽光完全被參天的松樹遮住了。這裏也比外面冷,跨進森林時,有一股寒意迎面襲來,不是因為黑暗或溫度的關係,而是其他不明的原因,一種他說不上來的原因,那是一種被什麼監視著的感覺。

索爾抬頭仰望,一些比他的身體還要粗大的老樹枝正在微風中擺動,發出咿呀的聲響。走不到五十步,他開始聽見動物發出的怪異聲音。他回頭張望,幾乎看不見他方才進來的入口,一種再也出不去的感覺,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黑森林一直都在村落的外圍,也一直都在索爾的意識之外,是一個陰沉且神秘的地帶,從來沒有牧羊人敢進黑森林去尋找他們走失的牲口,索爾的父親也一樣,因為關於這個地方的傳說一直都十分陰森。

但由於今天是一個與往常大不同的一天,索爾變得蠻不在乎,讓他失去了原有的謹慎。他內心有一股想要挑戰極限的衝動,想離家越遠越好,人生未來的道路就交由命運來安排吧!

他繼續向前挺進,但因不確定接下來該往哪兒走而時有停頓。他留意到一些樹枝被壓彎的痕跡,顯然他的羊曾經路過這裏,他便決定朝痕跡的方向前進。但不到一會兒工夫,他又換了方向。

不消一個小時,他已經完全迷路。他試著回想來時路,卻無法確認。他有些慌張,但心想,往前走應該是唯一的出路,於是他選擇繼續前進。

忽然,他看見遠處出現了一道陽光,便朝著陽光走了過去。接著前方出現了一小片空地,但當他走到空地邊緣的時候,剎時停下了腳步,雙腳像生了根似的再也動不了: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出現的事物。

一個身穿藍色綢緞長袍的男人背對著索爾站著。不,那不是一個普通男人,索爾不用靠近就能感覺到他的不同。是德魯伊人嗎?男人抬頭挺胸地站著,頭用連衣帽蓋著,一動也不動,彷彿世界與他毫不相干。

索爾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他聽過德魯伊人,但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從這個人長袍上的記號與精緻的金色車邊看來,應該不只是個德魯伊人那麼簡單,因為那些記號是皇家標記。索爾不明白,一個德魯伊王公貴族為何會出現在這座黑森林裏?

過了像一輩子那麼久之後,德魯伊人終於慢慢地向索爾轉過身來,索爾馬上認出他是誰,嚇得他屏住呼吸。這是這個國家最有名的人物之一,國王身邊的德魯伊人——亞岡,他在西環王國裏擔任國王的御用魔法師已有數個世紀之久。奇怪的是,他不在皇宮,在這個黑森林裏做什麼呢?索爾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你的眼睛是不會對你說謊的。」亞岡直視著索爾說道。

他的聲音低沉而古老,彷彿古樹呢喃,大而透亮的雙眼似乎一眼就能看穿索爾的內心,了解他的一切。索爾感受到亞岡身上發出的強大能量,讓他覺得就像站在太陽面前一般。

索爾馬上跪下叩首。

「閣下,」索爾說:「很抱歉打擾了您。」

這是索爾自出生起就牢記在心的警語:對國王的參事不恭,會讓人身陷囹圄,甚至招來殺身之禍。

「孩子,你起來,」亞岡對他說:「如果我要你跪下,我會先告訴你。」

索爾慢慢起身注視著他,亞岡也向他走近了幾步,定睛打量著索爾,一直盯到索爾渾身不自在。

「你的眼睛長得和你母親一模一樣。」亞岡道。

索爾大吃一驚。他不曾見過他的母親,也沒有在他父親的親人當中,見過任何一位認識他母親的人。他被告知母親是因為生他而去世,因此他相當自責,也懷疑家人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如此憎恨他。

「我想您大概認錯人了,」索爾說:「我沒有母親。」

「没有嗎?」亞岡笑著:「難道你是被一個男人生出來的嗎?」

「閣下,我的意思是,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就過世了,您應該是認錯人了。」

「你不是麥克李爾德村的索爾格林、四兄弟中的老么、那個沒有被選進護衛隊的孩子嗎?」

索爾吃驚地睜大雙眼。他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像亞岡這等身份地位的人,怎麼會知道他是誰,他實在無法理解,他甚至無法想像村子外居然會有認識他的人。

「您....是怎麼知道的?」

亞岡微笑著沒有回答。

索爾突然感到十分好奇。

「您....」索爾支支吾吾地繼續問:「您....怎麼會知道我母親?您見過她嗎?她是誰?」

此時亞岡轉身離去。

「下次再回答你。」他說。

索爾滿腹疑問地看著他離開。這件事實在神秘得令人摸不著頭緒,而且發生得如此之快。他覺得他不能讓亞岡就這麼離開,於是他追上前去。

「您在這兒做什麼?」索爾一邊加快腳步追趕,一邊問著。亞岡拄著一根看起來非常古老的象牙拐杖作勢疾走。索爾問:「您不會是在等我吧?」

「不然還有誰?」亞岡反問。

索爾追上亞岡,跟著他走入更深的樹林中,離開了空地。

「您為什麼要等我?您怎麼知道我會來這兒?您想要什麼?」

「問題真多,」亞岡道:「空氣裏都是你的聲音!用耳朵傾聽,不要說話。」

索爾跟在亞岡身後穿過濃密的森林,儘可能保持沉默。

「你進來尋找你走失的羊,」亞岡道:「這個行為值得稱許,但你只是在浪費時間,因為那隻羊肯定活不了。」

索爾又睜大了眼睛。

「您怎麼知道?」

「孩子,我知道許多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世界,起碼你現在不知道。」

索爾一邊疾走,一邊思索著亞岡說的話。

「不過,你一定聽不進我說的話。頑固是你的天性,就像你母親一樣,你會繼續尋找你的羊,而且不救回牠,你是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

亞岡戳破了索爾的心思,索爾的臉不禁漲得通紅。

「你是一個爭強好勝的男孩,」他還說:「意志力堅強,自尊心太強,聽起來很正面,但將來可能會變成你的致命傷。」

亞岡爬上長滿青苔的山脊,索爾繼續跟著。

「你想要加入皇家護衛隊?」亞岡問。

「是的!」索爾興奮地回答:「我有機會嗎?您可以幫我實現嗎?」

亞岡笑了,那聲音深沉到讓索爾的背脊發涼。

「我什麼都能做,但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你的命運早已註定,只看你如何選擇。」

索爾不明白。

他們來到山脊的制高點,亞岡停下腳步注視著索爾。此時兩人相距不過數呎,亞岡的能量將索爾整個人燒得熾熱。

「你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命運,」亞岡對索爾說:「千萬不能放棄它。」

索爾雙眼圓睜。他的命運?非常重要?他有一種自尊心被滿足的感覺。

「您說的話我怎麼都聽不懂,您可以解釋得詳細一些嗎?」

剎那間,亞岡消失了。

索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在原地到處張望,傾聽著、疑惑著。是幻想嗎?還是錯覺?

索爾環顧整個森林,發現自己正站在制高點上,看到了從前看不到的地方。忽然,他發現遠處有東西在移動,隨後聽見一聲慘叫,他十分確定那是他的羊。

他連滾帶翻地爬下佈滿青苔的山脊,重新穿越森林,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趕過去。一路上,亞岡依舊在他腦海中徘徊著。他難以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國王身邊的德魯伊人在這裏做什麼?很顯然這個德魯伊人在等他,但為什麼?他的命運又是怎麼一回事?

索爾越想越糊塗,亞岡分明警告他不可繼續,卻又誘導他堅持。此時,索爾心中升起一股愈來愈強烈的不祥預感,似乎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他轉了個彎,瞥見眼前的景物後,瞬間停下腳步,心中一陣寒風吹過。最可怕的夢魘非這一刻莫屬,他的髮尾整個豎起,後悔不該闖進這個黑森林來自掘墳墓。

離他不到三十步之遙,站著一頭巨大粗壯的希伯獸,猶如馬匹一般高大,這是黑森林裏最可怕的動物,也可能是整個王國裏最可怕的動物,儘管索爾從未見過,卻聽過許多有關牠的傳說。牠的外形接近獅子,但比獅子壯得多,毛皮呈深紫色,眼睛是閃爍的金黄色。傳聞說牠的毛皮之所以呈現深紫色,是因為吃了很多無辜小孩的緣故。

索爾很少聽說有誰真正看過希伯獸,就算有,也都是未經證實的傳言,這也許是因為沒有人遇到希伯獸後還能活著。有人認為希伯獸是黑森林的守護神,同時也代表著一個預言,至於那個預言為何,索爾則無從知曉。

他向後退了一步。

希伯獸停下動作,用牠金黃色的眼睛盯著索爾,血盆大口半張著,唾液順著獠牙滴下,而牠嘴裏叼著的正是索爾走失的羊,被希伯獸尖銳的獠牙刺穿倒吊著的羊正在哀嚎,眼看就要不行了。希伯獸看似從容不迫地享受著殺戮的快感,折磨獵物對牠而言彷彿是件樂事。

羊的哀嚎讓索爾感到難受,看著牠無助地垂死掙扎,索爾深感內疚。

索爾當下第一個想法是轉身逃跑,但他明白那麼做只是惘然,因為這頭猛獸跑得比什麼都快,逃跑只會助長牠的氣勢。不過,他絕不能讓他的羊以這種方式死去。

他害怕地站著,一動也不動,但他知道他必須做些什麼。

此時,他的本能覺醒了。他慢慢地伸手探囊,拿出一顆石頭放上他的彈弓,向前跨出一步,然後用顫抖的手拉弓射出。

石頭穿過空氣精確地擊中了目標,射進了羊的眼睛,並貫穿了牠的大腦。

羊癱了下來,死了。索爾結束了牠的痛苦。

希伯獸對索爾殺了牠的玩物感到憤怒,牠怒視著他,慢慢地張開嘴,羊砰的一聲跌落在地上。牠直直地瞪著索爾。

牠從腹部發出一聲低沉又邪惡的咆哮。

接著,牠以鬼祟的步伐朝他走去,心臟狂跳的索爾又在彈弓上放上另一顆石頭,往後拉開準備第二次射擊。

希伯獸瞬間跳起,速度之快索爾前所未見。索爾連忙向前跨步射出石頭,祈求正中目標,否則,他將不會有再度射擊的機會。

石頭射中了希伯獸的右眼,擊落了牠的眼珠。這是一次了不起的射擊,倘若射的是較弱小的動物,索爾必勝無疑。

然而,他此刻面對的並非弱小的動物。這頭猛獸銳不可當,被擊中時雖然慘叫了一聲,卻絲毫未因此減慢速度。即使失去了一眼、石頭還卡在頭骨裏,牠仍一意撲向索爾,索爾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

下一秒,只見這頭猛獸用牠那巨大的利爪掃過索爾的肩膀。

索爾慘叫著倒下,身體像被三把利刄切過,頓時湧出大量的鮮血。

他被希伯獸的四隻腳壓在地上,胸膛像被一隻大象壓著那麼沉重,肋骨像是都碎了。

怪獸轉過頭來張大了嘴,露出銳利的獠牙,下探索爾的喉嚨。

此時,索爾伸出手抓住了怪獸的脖子,但卻無法抓牢牠堅硬如石的肌肉。索爾的手開始顫抖,獠牙也離他愈來愈近,他可以感覺到從牠嘴裏吐出的熱氣,和滴在他脖子上的唾液。怪獸從胸腔深處發出一陣轟隆聲,燒痛了索爾的耳朵。他想,他這次必死無疑。

索爾閉上眼睛。

神啊,請您賜給我力量,讓我能夠打倒這隻怪物,我懇求您,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並盡我所能償還我所欠下的債。

祈求一結束,奇妙的事發生了。索爾感到一股熱力在他體內產生,在血管裏運行,整個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座能量場。他張開雙眼,驚訝地發現,他用來抓住怪獸脖子的手掌竟然發出了一道黃色的光芒。他試著使力。天哪,他的力氣居然能與怪獸抗衡,怪獸無法繼續向他靠近。

索爾繼續用力推,將怪獸向後慢慢推開。他的力氣越變越大,身體裏像積有砲彈那麼大的能量。不一會兒,怪獸居然向後飛了出去,背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牠是被索爾丟出去的!

索爾坐起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怪獸也重新站起。盛怒之下,牠再度發動攻擊。不過,索爾這次的感覺不一樣了,能量還繼續在他的體內運行,他從未感覺過自己如此強大。

當怪獸跳起時,他蹲了下來,在空中抓住了牠的腹部,順著牠撲過來的方向將牠丟出去。

怪獸飛過林子,撞上一棵樹後落地。

索爾覺得不可思議,他竟然有辦法摔開一頭希伯獸?

怪獸眨了眨眼,看著索爾,準備第三度攻擊。

這一次,索爾在怪獸跳起時抓住了牠的喉嚨,落地時被怪獸壓在底下,但他隨即一個翻轉,騎到了怪獸身上。索爾壓著怪獸,雙手掐著牠的喉嚨,怪獸試著抬起頭咬索爾,卻失敗了。索爾覺得身上又出現了另一股新的力量,可以讓他的雙手牢牢扣住目標。他體內的能量不斷地在運行,很快地,他便發現自己的力氣已經不可思議地超越了怪獸。

希伯獸被索爾掐到窒息而死,斷了氣。

過了整整一分鐘,索爾才放開他的手。

他扶著受傷的手臂緩緩起身,上氣不接下氣,瞪大雙眼看著地上的怪物,完全無法相信剛才發生的事。他,索爾格林,殺了一頭希伯獸?

他覺得這件事發生在今天,一定代表了某種特殊的意義,這世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自己才有辦法單手殺死這隻王國裏最惡名昭彰、最可怕的怪獸,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沒有人會相信他的。

他站在那兒,感覺天旋地轉,不明白身體裏為何會出現這些力量,換句話說,他到底是誰?據他所知,只有德魯伊人才擁有這樣的能力,但他的雙親都不是德魯伊人,所以他也不可能是。

但,他真的不是嗎?

索爾突然意識到背後有人,一轉身,看到亞岡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地上的野獸。

「您怎麼來的?」索爾驚訝地問。

亞岡沒有回答。

「您看見了剛才發生的事嗎?」索爾仍舊難以置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你其實是知道的,」亞岡道:「你的內心深處是清楚的,你是與眾不同的。」

「好像....是一股力量,」索爾道:「一股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擁有的力量。」

「力場,」亞岡道:「將來你會瞭解那是什麼,並學會如何控制它。」

索爾抓著自己受傷的肩膀,巨大的疼痛襲來。當他看見自己的手流滿鮮血時,他感到一陣暈眩,心想如果沒有人救他的話怎麼辦。

亞岡往前走了三步,抓起索爾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按在傷口上。他維持著這個動作,挺直身體閉起眼睛。

索爾感受到一股暖流流過他的手臂。幾秒鐘後,他手臂上濃稠的血乾了,疼痛也開始消失。

他往下看,看到一個令人無法置信的景象:他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肩膀上只留三道被利爪割過的疤痕,看起來像是幾天前受的傷,已經癒合不再滲血。

索爾驚訝地看著亞岡。

「您是怎麼辦到的?」他問道。

亞岡微笑著。

「不是我治好的,是你自己治好的,我只不過替你把能量引導過去罷了。」

「但是我沒有醫治傷口的能力啊!」索爾很是迷惑。

「你覺得你沒有嗎?」亞岡反問。

「我不懂,每一件事都沒有道理!」索爾愈來愈心急。「拜託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亞岡別過頭去。

「有些事你需要花時間去學習。」

索爾想起了一件事。

「那我現在是不是有資格加入皇家護衛隊了呢?」他興奮地問:「是吧?如果我殺得了希伯獸,那我一定不輸給其他男孩!」

「那當然!」亞岡回答。

「但是他們選了我的哥哥們,沒有選我。」

「你的哥哥們殺不了這頭怪獸。」

索爾看著亞岡思索著。

「但是他們已經拒絕我了,我要怎麼加入?」

「你覺得一名戰士還需要申請嗎?」

亞岡意義深長的話讓索爾整個人溫暖了起來。

「您是說,我可以在沒有受邀的情況下,直接到護衛隊去報到?」

亞岡微笑著。

「你創造了你自己的命運,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索爾眨了眨眼,就在那一瞬間,亞岡又消失了。

索爾不相信亞岡真的走了,他找遍了整座樹林,卻不見亞岡的蹤跡。

「在這兒!」一個聲音傳出。

索爾轉身,眼前出現一塊巨石,他覺得那聲音來自巨石頂端,於是他開始攀爬巨石。

奇怪的是,當他爬上頂端後,並沒有看見亞岡。

在這個制高點上,他可以俯瞰整座黑森林,還能看見黑森林的盡頭,看見第二個轉成墨綠色、正在西沉的太陽。更甚的是,他看見了通往皇城的路。

「只要你敢走,這條路就是為你而開的。」那聲音再一次出現。

索爾倏地轉身,依然不見亞岡,只聽見那聲音不斷地縈繞,但他很清楚,亞岡就在附近慫恿著他前進。他心底深處確信亞岡是正確的。

於是,索爾毫不猶豫地爬下巨石,動身出發,穿過森林,朝著那條遙遠的道路奔去。

朝他的命運奔去。

第三章

麥克基爾國王有一個如水桶般粗壯的身形,一把厚厚的鬍子摻雜著變白的鬍鬚,寬大的額頭上刻有許多戰爭留下的痕跡。此時,他正與皇后一起站在城堡的高牆上,俯瞰城下正在舉行的盛大慶典。遼闊的皇家土地在他腳下驕傲地開展著,周圍是用古老石塊砌起的堅實壁壘,城裏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皇城,由許許多多蜿蜒的道路連結而成,街道上座落著各種不同形狀、大小的石頭建築,供戰士、僕役、駿馬、銀色騎士、護衛隊、衛兵、營房、武器室、軍械庫使用。在這些建築之間,還摻雜了數百棟平房,裏頭住著許多選擇到皇城來生活的人們。皇城裏綠草如茵,隨處可見皇家花園、石砌廣場、潺潺噴泉。這座城池歷經國王的父親與祖父好幾世紀的修繕建設,如今盛況空前。無庸置疑,它絕對是西環王國現在最安全的地方。

麥克基爾非常幸運,他擁有一批史上最精銳、最忠誠的戰士,登基之後無人敢來侵犯。他是第七位繼承王位的麥克基爾家族傳人,統治這個國家已有三十二年之久,是一位賢明睿智的國王。在他的治理下,這片土地變得繁榮富庶,不但軍隊人數增加了一倍,國境內每一座城鎮的範圍也愈變愈大,人民收成豐富,完全沒有怨言。同時,他也是一位慷慨的君王。他的登基,開啟了這個國家最富庶和平的盛世。

矛盾的是,這正是讓麥克基爾國王夜不成眠的原因。翻開這個國家的歷史,會發現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長久的和平,國王擔心的不是會不會有戰爭,而是誰會在什麼時候發動戰爭。

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最大威脅,是來自戒環地區外,統治著蠻荒之地的野人帝國,所有住在戒環和大峽谷以外的人們,都被野人帝國奴役著。其實,對麥克基爾國王和其他七位先王而言,野人帝國從來沒有對他們造成過真正的威脅:由於國土地理形狀特殊,呈正圓形,如同一個戒環,整個地區被寬達一英哩的深險峽谷所包圍,而且自麥克基爾國王繼位以來,這個國家就一直由一個能量防護罩保護著,因此,他們其實不怎麼懼怕野人。野人們發動過多次攻擊,想要穿過防護罩、越過大峽谷,但從來沒有成功過。所以,只要他們待在戒環裏,就不會受到外來力量的傷害。

雖然如此,並不代表戒環地區之內就無危險存在,這才是近來讓麥克基爾國王無法安枕的主因。而皇城今天舉辦的慶典,其實是國王長女的婚禮,這個婚姻的目的是為了安撫敵人,藉以維繫東西兩環王國之間岌岌可危的和平關係。

戒環地區東西綿延五百哩,被一條稱作「高地」的山脈從中分隔,高地的另一邊是東環王國,統治著另一半的戒環地區。東環王國由西環王國的宿敵麥克勞德家族所統治,他們總是想方設法要破壞與麥克基爾家族簽定的停戰協定,個個貪得無厭,對他們擁有的土地十分不滿,認為東環的國土不及西環的肥沃,就連高地也想整個佔為己有,聲稱整座山脈都是他們的,實際上有一半是屬於麥克基爾家族的。兩國邊境衝突不斷,侵略的威脅從未停竭。

想到這一切,麥克基爾國王便十分惱火。麥克勞德有什麼好不知足的?他們在戒環區裏過著太平的日子,受著大峽谷的保護,坐享沃土,無憂無慮,已經擁有一半戒環土地的他們還有什麼可不滿?若非麥克基爾手中握著前所未有的強大軍隊,難保麥克勞德不會來犯。只是睿智如麥克基爾,感覺周圍事有蹊蹺,心想和平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因此促成他的長女與麥克勞德長男的婚事。而今日正是他們的大喜之日。

他向下看,看見城堡底下站滿了數以千計的跟班和爪牙,個個身穿顏色鮮艷的罩衫,從王國各地以及高地兩側四面八方地湧入,整個戒環區的人幾乎都聚集到麥克基爾的堡壘裏來了。他的臣民們為此籌備了數月,遵照吩咐把一切都打點得豪華隆重。今天不只是一場婚禮,同時也是為了給麥克勞德一個警告的日子。

麥克基爾檢視著西環數以百計、被策略性安排在城樓、街道、城垣各處的士兵們,人數遠遠超過他實際所需,他十分滿意,因為這是他希望呈現出來的戰力。但他也擔心這樣的場面會讓衝突一觸即發,希望雙方人馬裏,不會有因為多喝兩杯就躁動鬧事之徒。他也觀看了騎射區與遊樂區,希望遊戲、騎射與各種慶祝活動,能一場接一場地進行。他相信麥克勞德人絕對會嚴陣以待,他們一定會帶上軍隊前來。而無論是騎射、摔角、或其他任何一場比賽都意義重大,因為只要發生一丁點差錯,就可能引爆戰爭。

「陛下?」

一隻柔軟的手輕觸著他的手。是皇后庫麗。她依舊是他眼中最美麗的女人,登基這麼久,兩人一直過著幸福快樂的婚姻生活。她為他生養了五位子女,其中包括了三位王子,皇后對他更是從無怨言。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是他最信任的參謀。這麼多年下來,他發現,她比他任何一個臣子都要有智慧。事實上,也比他自己更有智慧。

「今天雖然是一個政治場合,」她告訴他:「卻也是我們女兒的婚禮。放輕鬆點,這樣的場合只會發生一次。」

「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不曾這麼煩惱過,」他回答。「但現在我們擁有了一切,我反而變得事事煩惱。我們明明過得很安全,但我就是感到不安。」

她用她那雙栗色的大眼睛慈悲地看著他,眼裏彷彿裝滿了全世界的智慧。她的眼皮天生略微下垂,看起來有些慵懶。一頭又直又長、略帶灰白的棕色秀髮,分垂在臉頰兩側。她的臉上因歲月增添了些許皺紋,卻依舊是原來的她。

「那是因為你並非真正的安全,」她說:「沒有一個國王是安全的,我們的皇城裏可能潛伏了比你想像中還多的間諜,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她靠過去在他臉上輕輕一吻,笑著說:「放鬆點吧,這可是一場婚禮啊!」

說完便走下城樓。

他看著她下樓後,又回頭繼續觀望皇城的動靜。她說得對,她永遠都是對的。他的確想好好輕鬆一下,畢竟這是他寶貝長女的婚禮。今天,是一年最美好的季節裏,最美好的一天,是春天裏最明媚的日子,有著夏日的黎明、兩個和諧地高掛天空的太陽、以及輕輕拂動的微風。花兒也燦爛地綻放著,處處可見樹梢上渲染著各種不同深淺的粉紫橘白。他多麼渴望現在就能走下城堡,與他的臣民們坐在一起,看著他的女兒出嫁,並盡情暢飲。

可惜他不能,在他走下城堡之前,有太多的事等著他去做。女兒出嫁對一個國王來說,代表了義務與責任。這一天,他必須與參事及子女們會面,還必須和有權力求見國王的請願者見面。幸運的話,他也許來得及從城堡出來,趕上在黃昏時開始的結婚典禮。

*

麥克基爾國王換上他最好的皇家裝束,黑色絲絨長褲、金色皮帶、用最上等的紫色與金色絲線精製的皇袍,再披上他的白色披風,穿上高至小腿肚的發亮皮靴,再戴上他那頂用黃金打造、中間鑲有一顆巨大紅寶石的皇冠,然後在兩側侍從的列隊下,威風地走過城堡的大廳。他經過一間又一間的廳堂,在護欄處走下階梯,穿過皇家議事廳,再穿過有挑高天花板和好幾排彩繪玻璃的拱形大廳之後,終於來到一扇有整根樹幹那麼厚的古老橡木門前,他的侍從早已將門打開恭候在兩側。這裏是王座廳。

參事們都已在門裏恭候麥克基爾,等他進入之後,侍從便將大木門重新關上。

「坐下。」他的語氣顯得比平時唐突。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裏,他對這些永無止境的繁文縟節感到特別厭倦,希望能盡快處理完畢。

他大步走進王座廳,對五十呎高的天花板、整面牆的彩繪玻璃、一呎厚的石地磚與石牆皆視而不見。這個大廳能輕易容納一百名以上的達官顯要,但今天的用途是召開會議,因此,整個偌大的地方就只有他和他幾個參事在使用。大廳被一張巨大的半環形會議桌佔據著,參事們就在站在桌子的後方。

他昂首闊步走向放置在半環形會議桌開口處正中央的王座,他登上石階,走過用黃金鑄刻的獅子雕像,然後坐進用純金鑄造、舖有紅色絲絨軟墊的王座裏。這是他父親坐過的王座,也是父親的父親坐過的王座,更是每一任麥克基爾國王坐過的王座。每一次坐上這個王座,麥克基爾就深深感受到歷代先王加諸在他身上的重擔。

他審視了出席的參事們,包括:他最得力的大將軍,同時也是軍事參謀的布拉姆;少年護衛隊將軍,寇克;集學者、歷史學家與三代國王恩師頭銜於一身,年紀最長的參事,亞伯索;身材削瘦、灰短髮、眼神空洞,且總是坐立不安的皇宮內務大臣,佛斯。麥克基爾不太信任佛斯,他認為此人根本不瞭解自己的職務為何,但出於對其父親與祖父是歷任皇宮內務大臣的敬意,才讓他繼續接掌這個位置。其餘還有他的財務長歐文、外務大臣布拉德、稅吏伊爾南、人民事務長杜韋恩,以及貴族代表凱文。

國王當然擁有絕對權力,只不過他的國家傾向自由主義,先王們對立法讓貴族可以透過代表在所有事務上發表意見一事,深感自豪。過去,這個國家一直存在著王權與貴族權力相抗衡的問題,雙方常因互爭權力而產生衝突。如今,大家已可和諧共事,整個國家取得了一個良好的平衡點。

麥克基爾發現有一個人缺席,而這個人正是他最想說話的對象,亞岡。和往常一樣,沒有人能預測他何時何地會出現,這讓麥克基爾十分惱火,但無計可施。德魯伊人的行為總是令他費解。亞岡的缺席讓麥克基爾的心情更加煩燥不安,他希望會議趕快結束,好接著去處理婚禮前必須處理完的其他千頭萬緒。

這群參事圍坐在半環形的會議桌前,每位相隔十呎,各坐在一張用古老橡木做成、雕有精緻手把的座椅上。

「陛下,可以由我開始嗎?」歐文發言。

「可以,但請簡短,我今天的時間有限。」

「公主今天會收到許多禮物,我們都希望能裝滿她的金庫。今天來的民眾們,有些會進貢,有些會向您個人致贈禮物,妓院和酒館也會賺進大把金錢,這些都有助於公主裝滿她的金庫。不過,為了準備今天的各項慶祝活動,國庫有相當程度的消耗,我建議向百姓和貴族們增收一項一次性的稅金,如此才能紓緩這次慶典帶來的財政壓力。」

麥克基爾望著財務大臣露出擔憂的神色,想到國庫的消耗,他的心情變得沉重,但是他決意不再增收稅金。

「我寧願有忠誠的人民,不在乎國庫是否空虛,」麥克基爾回答:「人民的幸福就是我們的財富,我們不應該再向他們增收稅金。」

「但是陛下,如果我們不——」

「我心已決!還有什麼事?」

歐文垂頭喪氣地坐回去。

「陛下,」布拉姆用他低沉的嗓音說:「我們已經遵照您的命令,在皇城裏部署了大批兵力,這次展示的軍力一定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不過,由於兵力分散,萬一國內有其他地方被襲,我們可能無力還擊。」

麥克基爾點點頭,思考著。

「我們的敵人應該不至於在我們款待他們的時候攻擊我們吧?」

大夥兒笑了。

「高地那邊有沒有什麼狀況?」

「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動靜了,他們的軍隊似乎都為了今天的婚宴被調過來,也許他們想求和了。」

麥克基爾不這麼認為。

「要不是這場婚禮發揮了它的作用,就是他們在等待其他時機攻擊我們,你覺得哪一種情形比較可能?老先生?」麥克基爾轉向亞伯索。

亞伯索清清他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說:「陛下,先王與先王的父親從來不相信麥克勞德人說的話,他們現在是睡著在說謊,但不代表他們沒有醒來的一天。」

麥克基爾點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護衛隊現在如何?」他轉向寇克。

「我們今天舉辦了入伍新兵的歡迎式。」寇克回答,並快速地向國王點頭致敬。

「我兒子也在其中嗎?」

「是的,他很驕傲地和其他新兵站在一起,看起來非常優秀。」

麥克基爾點了點頭,接著轉向布拉德。

「大峽谷之外有什麼動靜嗎?」

「陛下,最近這幾週,我們的巡邏兵發現有人在峽谷架橋,可能是野人們有意進攻。」

眾人竊竊私語,麥克基爾的也胃不禁縮了起來。雖然能量防護罩是無敵的,但這並非是個好預兆。

「萬一他們發動全面攻擊的話會如何?」他問。

「只要防護罩運作正常,就不會有問題,野人幾百年來從未成功穿越過峽谷,其實不必多慮。」

麥克基爾不以為然,因為這個國家太久沒有遭受外來的攻擊了,他不免要擔心未來何時會發生。

「陛下,」佛斯用他那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說:「我覺得我有必要在這裏做個提醒,皇城今天來了許多麥克勞德的達官政要,雖然是敵方,但如果您不向他們表達歡迎之意的話,可能會讓他們感到不受尊重。我建議您利用下午的時間,向他們每個人致個意,您也知道,他們帶了一大群隨行人員當禮物,一大群哦,我指的是——間諜。」

「他們的間諜不是早就滲透進來了嗎?」麥克基爾仔細盯著佛斯反問,心裏一如往常般懷疑他是否根本就是個間諜。

佛斯想開口回答,但麥克基爾嘆了口氣將手舉起,示意會議該結束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得去參加我女兒的婚禮了。」

「陛下且慢,」凱文清了清嗓子:「還有一件事關係到公主的婚禮,那就是麥克基爾家族的一項傳統——公佈儲君人選。一直以來,民眾們都在猜測您會選誰當繼承人。我想,大家都等待著您公佈答案,您應該不會讓大家失望吧,尤其皇室之劍到現在仍不動如山。」

「你的意思是,要正值盛年的我預先選好繼承人嗎?」

「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陛下!」凱文結結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麥克基爾舉起一隻手說道:「我知道這是傳統。事實上,我今天就會公佈人選。」

「能透露是誰嗎?」佛斯好奇地問。

麥克基爾生氣地瞪著他,他嚇得閉口不再作聲。佛斯是個大嘴巴,麥克基爾完全無法信任他。

「時間到了你就會知道。」

麥克基爾站起來,其餘的人也跟著起身、作揖、快步離開大廳。

麥克基爾繼續站在原地沉思,不知過了多久。他想,像這樣的日子,如果他不是個國王該有多好。

*

麥克基爾走下王座,皮靴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中迴盪著。他使勁將鐵製的門把向後拉,打開古老的橡木大門,走進旁邊一間小密室裏。

他一直都很享受這個小房間的寧靜與孤寂。兩牆之間的距離不過二十步寬,同樣有一個超高的拱形天花板。這個房間完全用石頭蓋成,一面牆上有一扇小小的圓形彩繪玻璃窗,光線穿過黃色與紅色的玻璃,照亮了房間裏唯一的一樣東西。

皇室之劍。

寶劍被置放在密室的正中央,平躺在鐵叉座上,像個妖女。麥克基爾一如既往地走近它,繞著它,端詳它。皇室之劍,這把傳奇之劍,是延續這個國家命脈的能量來源,能夠舉起這把劍的人,即是人們長久以來等待的「那個人」,註定一生為王,為戒環地區消除所有的內憂外患。這把劍從小陪著麥克基爾長大,由於只有國王才有資格試舉這把寶劍,於是他一繼位便迫不及待地試劍。事實上,過去沒有任何一位國王舉得起此劍,但他確信自己與先王不同,確定自己就是「那個人」。

然而,他錯了,他和其他麥克基爾國王一樣失敗了,他的王權從此染上了污點。

此刻他端詳著它,仔細觀察它長長的利刄,沒有人分辨得出是何種神秘金屬打造出來的,更別提它從何而來了。有傳聞說這把劍是地牛翻身時從地底下升上來的。

他看著劍,失敗的傷痛又重新出現。他或許是個賢明的君主,但絕不是「那個人」,他的人民明白,他的敵人也明白;他或許是個賢明的君主,但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也成不了「那個人」。

倘若他是「那個人」,國內的動盪與陰謀也許會少一些,人民對他的信任也許會多一些,敵人們也絕不敢來犯。他內心深處有個念頭,希望這把劍能與它的傳奇故事一併消失,但他明白這是不可能的。這便是傳奇的詛咒與威力,遠勝過一支軍隊的力量。

麥克基爾觀察這把寶劍不下數千次,常常在想,到底誰才是「那個人」?究竟他家族中哪一個人能揮動它?這時,他想起他必須決定儲君人選的事,他在心中苦思誰能揮得動這把寶劍。

「劍刄應該很重吧?」一個聲音響起。

麥克基爾轉身看見小房間裏還站了一個人。

亞岡正站在門邊。其實,麥克基爾在轉身之前已經認出了他的聲音,雖然對他的姍姍來遲感到不悅,卻也對他的出現感到高興。

「你遲到了。」麥克基爾說。

「您的時間概念並不適用在我身上。」亞岡回答。

麥克基爾回過頭繼續賞劍。

「當年我登基時,你有沒有想過,我也許能舉起這把劍?」他若有所思地問。

「沒有。」亞岡不帶感情地回答。

麥克基爾轉頭瞪他。

「你知道我做不到,是因為你預見了嗎?」

「是的。」

麥克基爾思索著。

「你這麼直接的回答讓我覺得害怕,這不像你。」

亞岡沉默著。過了良久,麥克基爾明白他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

「我今天要公佈我的儲君人選,」他說道:「這樣的日子要我公佈繼承人,真令人掃興,剝奪了我這個國王看孩子結婚的喜悅。」

「也許這份喜悅是註定要被破壞的。」

「但是我還會繼續在位很多年,不是嗎?」麥克基爾反駁。

「或許沒有您想像的那麼久。」亞岡回答。

麥克基爾瞇起眼睛注視著亞岡,心想,他在對我暗示什麼嗎?

亞岡沒有再多說什麼。

「六個孩子裏,你覺得我該選哪一個呢?」麥克基爾問。

「為何多此一問,您心中不是已經有人選了?」

麥克基爾看著他:「你知道的還真多。沒錯,我已經決定了,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認為您的抉擇是明智的,」亞岡道:「但請謹記:即使是國王也無法在身後繼續統治他的王國。不論您選擇的是誰,命運總是會為它自己做選擇的。」

「我是不是快死了,亞岡?」麥克基爾懇切地問。這是他昨夜從一個惡夢中醒來後,一直想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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