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达瑞尔斯震惊地抬起头和跪在他上方的那个神秘人的眼神对视在了一起。

他父亲。

当达瑞尔斯和对方的眼神对视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时间和空间感都消失了，他的一生都凝固在了那一刻里。之前所发生的种种现在都变得合理了：达瑞尔斯见到他的那一刻所产生的奇异感觉，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他意识里一直都挥之不去的感觉自从他们见面之后就一直在折磨着他。

他父亲。

甚至连这个词都听起来不真实。

他跪在他上方，刚刚救了达瑞尔斯的命，挡下了那名帝国士兵致命的一击，如果不是他那一击肯定已经击杀达瑞尔斯了。他冒着生命危险在达瑞尔斯即将死去的那一刻一个人进入了竞技场。

他甘冒这样的危险都是为了他——他的儿子。但是为什么呢？

“父亲”，达瑞尔斯敬畏地喊道，他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

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他所遇到的最优秀的战士有血缘关系的达瑞尔斯心里产生了一股自豪感。这让他感觉也许他也能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

达瑞尔斯的父亲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稳定而有力。他把达瑞尔斯拉得站了起来，而当达瑞尔斯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如获新生。他感觉他好像有机会来战斗和继续下去了。

达瑞尔斯立刻伸手从地上抓起了他的剑，然后转过了身去，和他父亲一起面向了那队一起朝他扑过来的帝国士兵。在现在那些丑陋的怪物都被他父亲杀死了之后，号角声再次响起，帝国又派出了一波士兵。

人们咆哮了起来，达瑞尔斯朝那些拿着长矛朝他们逼近过来的帝国士兵们那一张张丑陋的脸看了过去。达瑞尔斯打起了精神，他准备好去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战了，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一个士兵冲上来将一支矛扔向了他的脸，达瑞尔斯在这支矛射中他的眼睛的前一刻躲了过去，然后在对方欺身过来抱他的时候剑一挥，用他的剑柄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把对方砸倒在地。另一个士兵一剑朝达瑞尔斯的脑袋劈了过来，他躲闪了过去，然后冲上去一剑刺进了对方的肚子里。

另一名士兵从一旁冲了过来，他手里的矛照着达瑞尔斯的肋部刺了过去，他移动地太快了，达瑞尔斯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了，但是他却听到木头和金属的撞击声，他扭头看到他父亲出现了，在那支矛刺中达瑞尔斯之前用他的棒子挡下了它。然后他走上去用他的棒子捅在了对方的双眼之间，把他打倒在地。

他父亲拿着他的棒子转身面向了那群攻击他们的士兵们，噼里啪啦地一个接着一个把对方的矛拍飞了出去。他父亲在士兵们之间舞动着，像只瞪羚般穿梭在他们当中中，他把他的棒子舞得如同一件艺术品般赏心悦目，他的棒子翻飞着精准地击中了那些士兵，有时击打在那些士兵的喉咙上，有时击打在他们的双眼之前，有时击打在他们胸前，把他们打倒得到处都是。他的行动如同一道闪电。

达瑞尔斯受到了鼓舞，发挥出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在他父亲身旁疯狂地战斗着，劈砍、躲闪、刺，他的剑和敌人的剑叮叮当当撞击在一起，在火星四溅之中他毫不畏惧地冲进了敌群中。他们的身材比他要高大，但是达瑞尔斯有着更强烈的战意，因为他不像他们，他是在为自己还有父亲的生命而战。他为自己的父亲挡下了不止一次攻击 ，把他从不可预知的死亡里救了下来。达瑞尔斯把敌方士兵杀的东倒西歪。

最后一个帝国士兵双手高举着剑朝达瑞尔斯冲了过来，而当他冲过来的时候，达瑞尔斯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对方睁圆了眼睛，身子缓缓僵住了，倒在地上死去了。

达瑞尔斯站在他父亲身边，他们两个背靠着背，都气喘吁吁地打量着他们的战果。他们四周躺的都是帝国士兵们的尸体。他们两个胜利了。

达瑞尔斯感觉在这里，在他父亲身旁他能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敌人，他感觉和自己的父亲一起他们是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真的和他父亲一起并肩作战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他一直都会梦见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他父亲终究不是一个普通人。

一阵号角声响起，人们欢呼了起来。一开始达瑞尔斯希望他们是在为他的胜利欢呼，但是这时竞技场的另一端一座巨大的铁门打开了，他知道最糟糕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传来了一阵比达瑞尔斯听到过的任何号声都更响亮的号声，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不是人吹响的号声，而是大象的吼叫声。当他心脏砰砰直跳着看着那座门打开的时候，令他吃惊的是，突然从门里出现了两头通体呈黑色的大象，它们长着白到发亮的长长獠牙，它们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仰身吼叫着。

它们的吼叫声响彻了整片天空，它们抬起了自己的前腿，然后重重地踩了下去，踩得大地震颤了起来，震得达瑞尔斯和他父亲的身子都失去了平衡。它们身上还骑着手拿着长矛和剑，从头到脚都包裹着盔甲的帝国士兵。

当达瑞尔斯抬头仔细朝它们看去，看到它们比他这辈子遇到过的任何动物都要大的时候，他知道他和自己的父亲没有办法取胜。他扭头看到他父亲毫不畏惧地站在那儿，带着一脸的视死如归站在那儿，并没有后退。这给了达瑞尔斯力量。

“我们赢不了，父亲”，达瑞尔斯在那两头大象开始冲过来的时候说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们已经赢了，我的儿子”，他父亲说道，“站在这里直面它们而不是转身逃跑我们就已经赢了，我们就已经打败它们了。今天我们的肉体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是我们的精神将永存，而且这也将是一种英勇之举！”

再没有说一句话，他父亲发出了一声大吼，开始冲刺了起来，达瑞尔斯也受到了鼓舞，随着一声大吼，在他身旁冲了上去。他们两个冲上去迎上了那两头大象，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甚至连这种看似赴死的举动他们脸上都没有犹豫。

达瑞尔斯并没有像他所料想的那样和大象直接发生碰撞。他躲过了那名骑在大象背上的那名士兵向下朝他扔过来的那支矛，然后他举起了自己剑，在那头大象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一剑砍在了它脚上。达瑞尔斯不知道怎么来攻击大象，也不知道他的这一击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这一剑没起到作用，只是在它身上擦破了点儿皮。那头巨兽被激怒了，垂下它的獠牙向旁边一甩，撞在了达瑞尔斯的肋部。

达瑞尔斯在空中飞了足有三十尺，感觉自己被撞晕了，背部着地落在地上，滚落在了尘土里。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他隐约听到了观众们的吼叫声，同时试着去把自己的呼吸调整过来。

他扭头试着去看清他父亲的身影，因为他很担心他，他通过自己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把自己的矛向上朝一头大象的其中一只的眼睛射了过去，然后在那头大象冲向他的时候滚到了一边。

那是完美的一击，他的矛稳稳地扎在了大象的眼睛里，大象随之发出了一声尖叫，吼叫了起来，它脚下一绊，跌倒在地，并在地上一滚，连另一头大象也一起带倒了，带起了一阵巨大的尘土。

达瑞尔斯爬了起来，他得到了鼓舞，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把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名从大象身上掉下来滚在地上的帝国士兵身上。那名士兵跪了起来，然后转过了身去，他手里仍然抓着他的矛，瞄准了达瑞尔斯父亲的后背。他父亲站在那儿，毫无防备，达瑞尔斯知道片刻之后他就要被杀了。

达瑞尔斯立刻行动了起来。他朝那个士兵冲了过去，举起他的剑，将他手上的矛劈飞了出去，然后剑一挥，砍掉了他的脑袋。

人们欢呼了起来。

但是达瑞尔斯没时间来享受他取得的胜利：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他扭头看到另一头大象已经站了起来，而骑在它身上的士兵则向他扑了过来。来不及跑到一边的达瑞尔斯躺在地上在那头大象的脚踩下来的时候抓起他的矛将它竖了起来。他等到最后一刻才在那头大象要把他踩进土里的时候滚到了一边。

大象的脚在他旁边离他只有几寸远的地方踩了下去，达瑞尔斯感觉一阵强风吹打在了他身上，然后他看到那头大象踩在了那支矛上，随之听到了一声惨叫和矛刺进肉里所发出的声音。那支矛直插在那里，整个插进了它脚上的肉里，从另一端穿了出去。

那头大象弓身跳起来发出了一声惨叫，绕着圈跑了起来，而当它这么做的时候，骑在它身上的那名帝国士兵失去平衡从五十尺的高处掉了下来，尖叫着掉下来摔死了。

那头仍然处在暴怒之中的大象把头朝另一边一甩，它的獠牙猛地撞在了达瑞尔斯身上，再一次把他朝另一个方向撞飞了出去，达瑞尔斯感觉他的肋骨好像都断了。

达瑞尔斯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试着平复自己的呼吸，他抬头看到他父亲正勇猛地和几名被放进来帮助其他士兵的士兵们战斗。他拿着自己的棒子又是转身又是砸又是捅，在各个方向上击倒了他们好几个人。

第一个倒下的那头眼睛里仍旧插着矛的大象在另一名跳到它背上的士兵的抽打下重新站了起来。在他的导引下，那头大象立了起来，然后径直朝着仍在继续和其他士兵们战斗的达瑞尔斯那毫无防备的父亲冲了过去。

达瑞尔斯看着这一切在他眼前发生，他无助地站在那儿，他父亲离他太远了，他无法及时赶到那里。他看到那头大象转身朝他冲了过去，时间随之慢了下来。

“不！”达瑞尔斯尖叫道。

达瑞尔斯惊恐地看着那头大象径直朝他那毫无防备的父亲冲了上去。达瑞尔斯在战场上奔跑了起来，冲过去想及时救下他。但是他知道即使他跑也只会是徒劳的。看起来就像世界在他面前缓慢地崩塌。

那头大象垂下它的獠牙冲了上去，从他父亲的后背上刺穿了进去。

他父亲发出了一声惨叫，那头大象把他高高地举到了空中，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看到他父亲这位他所见过的最勇敢的战士被那头大象的獠牙穿透和高举到空中，在那里做着垂死的挣扎，达瑞尔斯感觉自己的心都纠在了一起。

“父亲！”达瑞尔斯尖叫道。

第十章

索尔格林站在船头，手里紧握着剑柄，抬头惊恐地看向了那头从水底冒出来的巨大海怪。它身上的颜色是和下面的海水一样的血红色，它升得越来越高，把血之领地里仅剩不多的一点光线都挡在了外面。它张开自己的巨嘴，露出了里面一排排的獠牙，它把自己的触手朝各个方向伸了出去，其中有些触手比他们的船都要长，就好像是一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怪物在伸手给他们一个拥抱。

然后它朝他们的船扑了下来，准备把他们全都包住。

在索尔格林旁边，瑞斯、瑟丽斯、欧科纳、英德拉、马特斯、埃尔登还有安吉尔全都拿着他们的武器站在原地毫不畏惧地面对着这只怪物。索尔感觉亡灵之剑在他手里震颤着，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知道他必须采取行动了。他必须保护安吉尔还有其他人，他知道他不能等着让那只怪物来到他们面前。

索尔格林冲上去迎上了它，他高高地跳到船舷上，把剑高举过了他头顶，它的一根触手朝他横扫了过来，他的剑一挥，把它砍掉了。那根被砍断的触手咚地一声掉在船上，把船砸得一颤，然后在甲板上一直滑到了船舷边才停下。

其他人也没有犹豫。欧科纳一连朝怪物的眼睛射出了好几支剑，而瑞斯则砍断了它另一根朝瑟丽斯的腰落下去的触手。英德拉扔出她的矛，刺穿了它的胸膛，马特斯挥舞起他的连枷，切断了它的另一根触手，而埃尔登则用他的斧子一下砍断了它的两根触手。他们这些预备队队员们一齐扑向了这只怪物，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船攻击着它。

失去了几根触手怪物愤怒地大叫了起来，它也被箭和矛射中了，明显被他们这配合在一起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它的第一波攻击停了下来，它的尖叫声因为攻击受挫而变得更响了，它把身子猛地升向了天空，然后又以同样快的速度钻入了水下，激起了一阵巨浪，让他们的船摇晃了起来。

索尔疑惑地盯着这突然降临的安静，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它可能已经撤退了，以为他们可能已经打败它了，尤其是在他看到那只怪物的血在海面上流成了一片的时候。但是这时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这一切都太安静了，太快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只怪物要做什么了，但是却已经太迟了。

“抓稳了！”他朝其他人大吼道。

索尔还没说完就感觉他们的船摇摇晃晃地向水面上升了起来，升得越来越高，直到最后它升到了空中，完全落入到了怪物的触手里。索尔向下看了过去，看到了位于船下方的那只怪物，它的触手把他们的船从头到尾整个包裹了进去。他做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碰撞的准备。

怪物把他们的船扔了出去，它像一个玩具般在空中飞过，他们全都设法稳定拼命抓紧了，直到最后他们的船终于落回了海里，在海里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索尔和其他人都脱手在甲板上朝不同的方向滑了出去，随着船的颠簸而撞击在了木头上。索尔看到安吉尔在甲板上朝船舷边滑了过去，很快就要从船舷边滑出去了，他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在她恐慌的目光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最后那艘船终于不再颠簸。索尔爬了起来，其他人也一样，为接下来的攻击做好了准备，他一爬起来就看到那只怪物触手翻飞着全速朝他们游了过来。它从四面八方抓住了他们的船，它的触手从船边爬上来，爬到甲板上朝他们伸了过去。

索尔听到了一声惨叫，他循声看了过去，看到是瑟丽斯，一根触手缠在了她的脚踝上，她在甲板上被扯得向外滑了出去。瑞斯大剑一挥，砍断了那根触手，但是另一根触手却以同样快的速度缠上了瑞斯的胳膊。越来越多的触手爬上了船，当索尔感觉他自己的大腿上也缠上了一根触手的时候，他向四周看了过去，看到他所有预备队里的兄弟们都在疯狂地挥砍着那些触手。但是他们每砍断一根却又有两根出现。

整艘船上都被它的触手爬满了，索尔知道如果他不赶紧做些什么的话他们就全都会被彻底吸进水里。他听到从高空中传来了一声尖叫声，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从地狱里放出来的其中一只恶魔在他头顶的高空中飞了过去，在飞走的时候还向下露出了一个嘲笑。

索尔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知道这是对他的一个考验，是他生命里的一个重要的时刻。他试着去把外界的东西都摒除在脑海之外，完全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集中在他的训练上，集中在亚冈身上，集中在他母亲身上，集中在他体内的力量上。他比这个世界都要更强大，他知道这一点。他体内拥有着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这只怪物属于这个世界，但是索尔有着更强大的力量。他能召唤出自然之力，召唤出创造出这只怪物的力量，把它送回到了它从那里出来的地狱里。

索尔感觉他四周的世界慢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上生出了一股热意，这股热意穿过他的胳膊来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又带着一股刺痛感回到了他的指尖。感觉不可战胜的索尔睁开了他的眼睛。他感觉到一股强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力量透过他的双手射了出去，那是宇宙之力。

索尔伸出手，将他的手掌按在了怪物的触手上，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手在那根触手上灼烧了起来。怪物立刻从他大腿上收回了触手，就好像是被烧到了一样。

索尔站了起来，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扭头看到那只怪物的头在船边后仰了出去，张开嘴准备把他们全都吞下去。他看到他预备队里的兄弟姐妹都在向它嘴边滑，就要从船边被拖下去了。

索尔发出了一声大吼，朝那只怪物冲了过去。在它还没能吞下其他人之前索尔就朝它扑了过去，弃剑转而伸出了他那双炙热的手掌。他抱住怪物的脸，将手掌按在了上面，而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感觉他的手掌在烧灼着它的脸。

怪物尖叫着，扭头着，试图挣脱他的手掌，但是索尔却一直都紧紧地抱住了它。慢慢地，怪物的触手开始一根接着一根松开了船，而当它松开触手的时候，索尔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还在增强。他紧紧地抱着怪物，举起了自己的双掌，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怪物的重量，怪物越升越高，很快就悬浮在了他的手掌之上，他的力量让它飘在了那里。

这时，当怪物来到他们头顶足有三十尺的地方的时候，索尔转身将他的双手朝前方抛了出去。

怪物在船上打着旋尖叫着向前飞了出去。它在空中飞出去的足有上百尺的距离，直到最后它终于不动了。它在一声巨大的水花四溅声中掉进了海里，然后沉到了海面之下。

死掉了。

索尔安静地站在那儿，他全身仍然在发热，其他人都慢慢地一个个聚在了一起，站起来来到了他身旁。索尔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看着外面血色的大海，脑子里还是晕晕的。在大海另一边远处的地平线上，他的目光定在了那座若隐若现的他知道他儿子呆在那里的黑色城堡上。

是时候了。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了，终于到了让他来把他儿子救回来的时候了。

第十一章

瓦路西亚在帝都的大街上站在她的众大臣面前震惊地盯着她手里的那面镜子。她从各个角度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她的半边脸依旧美丽，但是另一半却被毁了容，被融掉了，她自己看着都感到了一阵恶心。她的容貌还有一半剩下的这个事实不知为何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糟糕。她意识到，如果她的整张脸都被毁容了事情会变得简单点，因为那样的话她就记不住自己之前的容貌了。

瓦路西亚记起了她那惊人的美貌，那是她的力量之源，也正是它带着她在她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上无往而不利，让她能以同样的魅力去操控那些男人和女人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们跪倒在她面前。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现在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女孩而已，而且更糟糕的是，她还变成了半个怪物。连她自己都看不了她自己的那张脸了。

在愤怒和绝望之下，瓦路西亚把镜子向下扔了出去，看着它在帝都古朴的街道上摔得粉碎。她所有的大臣都安静地站在那儿不去看她，都知道在这一刻还是不要去和她说话的好。当她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的时候，她也看得清清楚楚，知道现在他们没有人想看她了，没有人想看她那张恐怖的脸了。

瓦路西亚四下寻找那些沃克人，渴望把他们撕成碎片，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在他们把那个可怕的咒语施展在她身上之后他们就立刻消失了。她以前被告诫过不要和他们结盟，现在她才意识到所有那些告诫都是对的。她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个代价永远都无法弥补回来。

瓦路西亚想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什么人身上，她的眼睛落在了她的新任指挥官布林身上，布林是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俊美，只比她大上几岁的战士，他已经在朝堂上担任她的指挥官几个月了。他年轻、高挑、肌肉发达，而且还有着俊美无比的相貌，而且她知道他一直垂涎她的相貌。但是现在令她恼火地是，他甚至都不看她的眼睛了。

“你现在甚至都不看我了吗？”瓦路西亚咬牙切齿地对他道，她几乎已经怒不可遏了。

他抬起了头，但是却仍旧不和她的眼睛对视，瓦路西亚顿时脸都胀红了。现在这是她的命了，她知道她在自己的余生里都会被视作怪物。

“现在我让你感到恶心了吗？”她问道，她的声音因为绝望而显得很憔悴。

他低下了头，但是却并没有回答。

“很好”，在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她终于说道，她决定对某个人实施报复了，“那我命令你：你盯着这张你最讨厌的脸。你将向我证明我的美，你将和我睡在一起。”

那名指挥官抬起头来带着一脸的恐惧第一次和她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女神陛下？”他问道，他的声音沙哑而恐惧，知道如果自己违抗她的命令的话只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瓦路西亚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第一次高兴了起来，因为她意识到和一个最厌恶她的人睡在一起是一个完美的报复。

“你先走”，她让到一边指着她的寝宫道。

*

瓦路西亚站在帝都皇宫顶层那座高大的拱形落地窗前，清晨的太阳正在升起，窗帘垂在她脸上，她无声地哭泣着。她能感觉到泪水从她完好的那半张脸上流淌了下来，但是另外半张被融化的脸上却没有，那半张脸是麻木的。

空气里响着轻微的鼾声，瓦路西亚回头看了过去，看到躺在那里的布林仍旧在睡着觉，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一脸的厌恶。他讨厌和她躺在一起的每一刻，她知道那让她进入了小小的报复，但是她仍然没有感到满足。她无法向那些沃克人报仇，但是她仍然需要报仇。

她这样做只是小小地报了点仇，但却不是她所渴望的那种报复。毕竟那些沃克人已经消失了，而她却仍旧在这里，又是一个早上，她还活着，仍然像她的余生那样，将不得不带着她这张被毁了容的脸生活下去。

瓦路西亚擦去泪水向外看了过去，目光越过城市里的建筑，越过城墙，投向了远方。当太阳升起，她开始隐约看到“七骑士”军队的轮廓，他们那黑色的旗帜占满了整个地平线。他们驻扎在那里，他们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他们在缓缓地包围她，从帝国的各个角落调动了数百万的兵马，准备入侵，准备碾碎她。

她欢迎这种正面对抗。她不需要洛克人，她知道。她也不需要她的任何士兵。她能一个人杀光他们。毕竟她是一个女神。很早以前她就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范畴了，现在她是一个传奇，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和任何军队可以阻挡的传奇。她将一个人去面对他们，她将彻底杀光他们。

然后就再没有人敢和她做对了。然后她的力量将变得至高无上。

瓦路西亚听到从她背后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她透过自己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一些动静。她看到布林在床上坐了起来，揭开身上的被子就开始穿衣服。她看到他在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往外走，尽可能不弄出声音，她意识到他打算在她看到他之前溜出房间，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再去看她的脸了。这让她倍感屈辱。

“哦，指挥官阁下”，她故作随意地喊道。

她看到他正在溜走的身形恐惧地一顿，他扭头不情不愿地朝她看了过去，当他看过来的时候，她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用她那被融化到很丑陋的嘴唇折磨着他。

“来这里，指挥官阁下”，她说，“在你离开之前，我想让你看点儿东西。”

他缓缓地转身在房间里走了过去，来到了她身旁，他站在那儿看着外面，他的眼睛哪里都看，就是不看他的脸。

“你不给你的女神一个甜蜜的吻别吗？”她问。

她能看到他的身子微微一缩，她心头的怒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没关系”，她的表情阴沉了下去，接着道，“但是至少我想让你看点儿东西。看一看，你看到那边的地平线了吗？好好看看，告诉我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他走了上去，她将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向前探出了身子，仔细地看着天边，在他看的时候，她看到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我什么都没看到，女神陛下，没有什么异常啊。”

瓦路西亚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复仇的欲望再一次在她心头升起，她又觉得自己需要暴力和残忍了。

“再好好看看，指挥官”，她说。

他又把身子向前探出了一点儿，而瓦路西亚则飞快地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衣服，然后全力把他从窗户里头扔了出去。

布林一边大叫一边扑腾着在空中飞了下去，一路跌下上百尺的高度，最后一头落在了地上，立刻就摔死在了下面的街道上，砰地一声，响彻了整片安静的街道。

瓦路西亚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打量着他的尸体，终于感觉到自己报了仇。

“你自己看看，我们两个现在到底谁更难看？”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