Читать книгу «發現 » онлайн полностью📖 — Моргана Райс — My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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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凱特琳和迦勒沿著陡峭的山坡走著,朝拿撒勒村莊走去。山的表面都是岩石,與其說他們是走著不如說是滑著下的陡坡,一路上激起一陣陣灰塵。他們往下,地勢不斷發生變化,岩石地變成野草地、變成稀疏的棕櫚樹地,然後變成真正的草地。他們最終發現自己在一片橄欖樹林中,走在一排排橄欖樹間,他們繼續往前走,朝村鎮走去。

凱特琳近距離看著這些樹枝,看到了數不清的小橄欖結在樹上,在陽光下微微發亮,她驚奇於它們竟如此美麗。他們越接近村鎮,這些樹長得越茂盛。凱特琳向下看,從這裏可以很好地鳥瞰整個山谷和村鎮。

一座小小的村莊散落在巨大的山谷之間,拿撒勒幾乎不能說是一座城市。這裏看起來只有幾百戶居民,只有一些規模很小、一層樓高、石頭建造的房子。有幾座房子是用白色石灰岩建成,遠處,凱特琳可以看見有村民在城市周圍的巨大石灰岩礦場上用鐵錘敲打岩石。即使在這裏,她也能依稀聽見他們錘子敲打發出的聲音,能隱約看見敲打的石灰岩灰塵升在空中。

拿撒勒被一堵低矮、彎曲的石牆圍著,牆大約十英尺高,即使在這個時代裏看著也很古老。城牆中間是一座寬敞、開著的大門。門前沒有守衛,而且凱特琳覺得也沒有必要有守衛——畢竟,這只是一座小鎮,而且四處荒無人煙。

凱特琳想知道他們為什麼在這個時代和地方醒來,為什麼是拿撒勒?她回憶著,努力想起自己知道的關於拿撒勒的知識。她模模糊糊記得曾經學過關於拿撒勒的一些東西,但是她記不清了。為什麼是在一世紀?從中世紀蘇格蘭到這裏真是一個巨大的跨度,她發現自己開始想念歐洲了。這片新的風景,有著棕櫚樹和沙漠地的炎熱,讓她覺得如此異域和陌生。凱特琳無比想知道斯嘉麗會不會在那些牆裏面。她希望著,祈禱著她會在那裏。她需要找到她,她絕不會放棄的。

凱特琳和迦勒一起穿過小鎮圍牆的大門,帶著巨大的期望走進去。一想到可能找到斯嘉麗,想到可以弄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降落在這個地方開始他們的這趟旅程,她就感到心在怦怦直跳。他父親會不會在裏面,等她?

當他們走進小鎮,他們被它的生機勃勃驚到了。街上到處是孩子在奔跑、尖叫、玩耍;還有狗、雞到處亂跑;羊和牛共同在街道上悠然漫步。幾乎每戶人家外面的木樁上都拴著一頭驢或一頭駱駝。村民穿著古老粗糙的束腰外衣或長袍,頭頂著裝著貨物的籃子悠然地走在街道上。凱特琳覺得自己仿佛鑽進了時光機裏。

他們沿著狹窄的街道走著,走過一間間矮小的房子,走過用手搓洗衣服的老婦,人們紛紛停下來,盯著他們。凱特琳覺得他們走在這些街道上肯定顯得非常格格不入。她低頭看見自己的現代裝扮——一身黑色皮革戰鬥服,她想知道這些人會怎麼看她。他們肯定以為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外星人。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

在經過的所有房子前,有人在準備食物,有人在賣商品,有人在做手藝。他們經過了幾個木匠家庭,有男人坐在房子外面,鋸木頭、捶捶打打,做一些床架子、梳粧檯、犁地的木軸子的零件。還有一戶人家前,一個男人在建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有幾英尺厚,十英尺高。凱特琳意識到這是一個用來將人釘在上面處死的十字架,她打了個寒顫,然後看向別處。

當他們轉彎沿著另一條街走時,發現這個街區到處是鐵匠。到處是鐵砧和錘子,金屬碰撞的聲音響遍街道,鐵匠敲打鐵器的聲音此起彼伏,相互呼應。泥土的爐子裏火燒得正旺,上面架著燒紅的金屬,這些金屬被鍛造成馬蹄鐵、劍、以及各種金屬製品。凱特琳看到了有孩子的臉,這些臉被煙熏得烏黑,他們坐在父親旁邊,看著父親工作。看到這些孩子年紀輕輕就要工作她感到很難過。

凱特琳四處尋找斯嘉麗的影子,尋找父親的影子,尋找任何他們可能會在這裏的蛛絲馬跡,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們拐進另一條街,這條街到處是泥瓦匠。這裏,人們正在切削製造巨大的石灰岩塊、手工藝雕塑、陶器,以及巨大、平整的壓床。開始,凱特琳並不知道這些壓床是用來幹嘛的。

迦勒走過來,用手指著。

“這些是酒壓床。”他讀出了她的想法,說,“和橄欖油壓床。他們用這些來擠壓葡萄和橄欖,榨出葡萄酒和橄欖油。看到那些曲柄了嗎?”

凱特琳湊近去看,讚歎著這些技藝、這些長長的石灰岩平板、這些金屬齒輪的複雜工作。她驚歎於這些機械工藝的精良和複雜,驚訝這些竟出現在這個時代和地方。她也震驚地見識了古老的制酒工藝。現在,她在這裏,在幾千年前的過去,而人們依然可以造出一瓶瓶葡萄酒、一瓶瓶橄欖油,就像他們在二十一世紀裏製造的一樣。她看著這些玻璃杯緩緩注滿葡萄酒和橄欖油,看到這些酒和橄欖油和自己曾經喝過用過的一模一樣。

一群小孩從她身邊跑過,相互追逐,嬉笑,他們這麼做時,一陣陣灰塵揚起來,落滿凱特琳的雙腳。她低頭,看見村子裏的路並沒有鋪東西,她想,這也許是因為村子太小沒有足夠的資金鋪路。而且她還知道拿撒勒有什麼東西非常出名,但是她很懊惱想不起來是什麼了。她再一次,因為沒有多花些精力學習歷史而想踢自己幾腳。

“這是耶穌生活的村莊。”迦勒讀出了她的想法,說。

他又如此輕易地讀出了她的想法,凱特琳又覺得臉紅起來。她對迦勒沒有什麼隱瞞的,但是,她仍然不想他讀出自己的想法,特別是如果她在想著自己有多愛他的時候——被他讀到會讓她感到難為情。

“他生活在這裏?”她問。

迦勒點頭。

“如果我們是來到了他生活的時代的話,”迦勒說,“顯然,我們在一世紀。我能從他們的穿著、周圍的建築判斷出來。我曾經到過這裏一次。這是一個讓人難忘的地方和時代。”

凱特琳想到了什麼,突然睜大了眼睛。

“你認為他——耶穌,現在有沒有可能在這裏?就在附近?在這個時間和地方?在他的村莊裏?”

凱特琳幾乎無法想像。她試著想象自己轉過街角,隨時會遇見耶穌走在街上。這真是不可思議。

迦勒皺了皺眉。

“我不知道。”他說,“我感覺不到他在這裏。也許我們錯過了他。”

凱特琳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大吃一驚,以一種全新的敬畏的眼光看著周圍。

他會在這兒嗎?她想。

她說不出話了,感到他們的使命更加重大得多起來。

“他也許,在當下,在這個時代中。”迦勒說,“但是不一定在拿撒勒。他經常旅行——去伯利恒、拿撒勒、迦百儂,當然,還有耶路撒冷。我甚至不能非常確信我們是不是就在那個時代,但如果是,他可能會在任何地方。以色列是一個很大的地方,如果他在這個小鎮裏,我們可以感覺到它。”

“怎麼感覺?”凱特琳好奇地問,“那感覺是怎麼樣的?”

“我解釋不清楚。但是你會知道,那就是他的能量。那和你曾經感覺到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

突然,凱特琳想到了什麼。

“你有沒有真正見過他?”她問。

迦勒慢慢搖頭。

“不,我們相距沒有這麼近。只有一次,我和他在同一時間,同一座城市裏,他的能量淹沒了一切,它和我曾經感知過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

“只要一種辦法。”迦勒說,“我們需要知道現在是哪一年。但問題是,當然在那個時候沒有人像我們這樣開始計算年數,紀年是直到耶穌去世後很久才開始的。畢竟,我們的年份是從他出生那年開始計算的。而且他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根據耶穌出生的那年計算年份——大多數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如果我們問人們現在是哪一年,他們會認為我們瘋了的。”

迦勒仔細地,觀察周圍,仿佛在找線索,凱特琳也四處看著。

“我肯定他是在這個年代。”迦勒慢慢地說,“只是不在這個地方。”

凱特琳帶著全新的敬重之情打量著這座村莊。

“但是這個村莊,”她說,“看起來這麼小、這麼簡陋,不像我能想像的聖經裏寫的偉大的城市。這和別的沙漠村莊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別。”

“你說的沒錯。”迦勒說,“但這就是他生活過的地方。這不是什麼豪華的地方。它就在這裏,在這些普通人中間。”

他們繼續走著,最終轉過彎,來到小鎮中心一個小廣場上。這是一個狹小簡陋的廣場,廣場周圍是矮小的房子,中間有一口井。凱特琳看向四周,看見一些老人坐在廣場的樹蔭下,他們手持拐杖,盯著空蕩蕩、佈滿塵土的小鎮廣場。

他們朝井走去,來到井邊。迦勒伸出手,轉動生銹的井軲轆,然後飽經風霜的繩子吊起了一桶水。

凱特琳伸出手,掬了一捧清涼的井水灑在臉上。在這炎熱的天氣裏,這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她又洗了一把臉,然後掬一捧水,任由水流過手掌,灑在頭髮上。她的頭髮佈滿灰塵、油膩膩的,而這清涼的水仿佛是天堂的饋贈。她真想不顧一切洗個澡。她又俯下身,掬起水,喝起來。她口乾舌燥,這水來得正是時候。迦勒也在喝水。

他們終於都直起身,轉身背對井,仔細看著廣場。這裏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建築、特別的標記、特別的線索指示他們應該在哪里。

“所以,我們現在在哪里?”她終於問。

迦勒用手遮住眼睛,透過太陽光,眯眼看著。他似乎和她一樣迷失了方向。

“我不知道,”他平靜地說,“我也被難住了。”

“在別的時代和地方,”他接著說,“我們的線索似乎都在教堂和修道院裏。但是現在這個時代裏,沒有基督教堂,沒有基督教,沒有基督徒,只有在耶穌去世後才有人創建了基督教追隨他。在這個時代,只有一種宗教,就是猶太人的宗教——猶太教。畢竟,耶穌是猶太人。”

凱特琳努力弄明白這一切。這真是複雜。如果耶穌是猶太人,她想,那說明他一定會去猶太教堂做禱告。突然,她有了一個想法。

“所以,最好我們去他做禱告的地方。也許我們可以找看看有沒有猶太教堂。”

“我覺得你說的沒錯。”迦勒說,“畢竟,那個時代唯一的別的宗教是異教——如果我們可以這麼叫的話——是偶像崇拜。而且我肯定耶穌不會在一座異教徒神廟裏做禱告。”

凱特琳又眯著眼四處打量這座小鎮,尋找任何一座看起來像猶太人教會堂的建築,但是她沒有看到。這裏都是些簡陋的民居。

“我什麼也沒看到。”她說,“我看所有的建築都是一樣的,都是些小房子。”

“我也沒看到什麼。”迦勒說。

一陣長長的沉默。凱特琳正在努力消化這一切。她腦海裏湧出各種可能的想法。

“你認不認為我爸爸和盾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有一定關聯的?”凱特琳問,“你認不認為去到耶穌在的地方可以引導我們找到我父親?”

迦勒眉頭緊鎖,仿佛已經思考很長時間了。

“我不知道。”他終於說,“但是顯然,你爸爸在看守一個非常重大的秘密。這個秘密不僅僅關乎到吸血鬼種族,還關乎到整個人類。一把盾,或一種其他武器,將會永遠,改變整個人類的性質。它一定非常強大。而且,我認為,如果有人被期望能帶著我們找到你的父親,那個人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人。比如,我感覺,是耶穌。也許,要找到他們中的一個,我們要先找到另外一個。最重要的是,是你的十字架打開了一把又一把鎖,我們才來到了這兒。而且,我們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是在教堂和修道院裏找到的。”

凱特琳努力吸收這一切。有沒有可能他爸爸認識耶穌?他可不可能是他的門徒?這個想法讓人吃驚,她感到圍繞著他的神秘疑雲更厚了。

她坐在井蓋上,四處看著這座安靜的村莊,被難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要從哪里看起。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對她而言是特別的。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越來越強烈地想要找到斯嘉麗。是的,她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想找到她父親,她感到這四把鑰匙在口袋裏灼灼發熱。但是她沒有找到任何地方可以用到它們,而且一想到斯嘉麗她就沒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父親身上。想到她一個人完完全全孤孤單單在外她就心痛如絞。誰知道她是不是安然無恙?

話說回來,她仍然完全不知道到哪去找斯嘉麗。她越來越感到希望渺茫。

突然,一個牧羊人穿過大門,緩緩朝小鎮廣場走來,後面跟著他的羊群。他穿一件長長的白色袍子,頭戴一枚遮擋陽光的頭巾,手拿一根牧羊棍,朝他們走來。一開始,凱特琳以為他就是朝他們走來。但是隨後她注意到——井。他只是單純想弄點喝的,而他們正好在井邊。

他走進來,羊群蜂擁著他,擠滿廣場,都朝井邊走來。這些羊一定知道現在是喝水的時候。不一會,凱特琳和迦勒發現他們已經處在一群綿羊中間,這些溫順的動物輕輕地推著他們朝井邊走去。空氣裏到處是它們不耐煩的咩咩叫聲,等待著它們的主人給他們水喝。

牧羊人來到井邊,凱特琳和迦勒讓到一邊,牧羊人轉動落滿灰塵的井軲轆,慢慢吊起一桶水。他一邊打水,一邊揭下頭巾。

凱特琳驚訝地看見他很年輕。他有著濃密的金髮、亞麻色鬍子,和一雙明亮的藍眼睛。他微微一笑,她可以看到陽光在他臉上畫出輪廓,照出他眼睛旁的細紋,也可以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溫暖和友好。

雖然他滿頭大汗,雖然看得出他非常口渴,但是他提著滿滿的水桶,轉身,將第一桶水倒在井邊的水槽裏。羊群擠進來,咩咩叫,一邊喝水一邊擠擠推推。

不知道為什麼,凱特琳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感到也許這個男人知道某些事情,這些事情也許可以帶他們找到路。她想,如果耶穌生活在這個時代,也許這個人會聽說過他?

凱特琳感到一陣緊張襲來,她清了清喉嚨。

“打擾一下。”她說。

這個人轉身看著她,她感到了他目光中的灼熱。

“我們正在找人。我想問問你會不會知道他是不是住這兒。”

這個人眯起眼睛,當他這麼做時,凱特琳感覺他正直直地看進她內心深處。這感覺很奇怪。

“他住這兒,”這個男人回答,仿佛讀出了她想說的,“但是他現在不在這個地方了。”

凱特琳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去了哪里?”迦勒問。凱特琳可以聽出他聲音裏的急切,可以感覺到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這個人將目光轉向迦勒。

“當然,是去加利利。”這個人回答,仿佛這是最明顯不過的事情,“去海邊。”

迦勒眯起了眼睛。

“迦百儂?”迦勒試探著問。

這個男人朝他點點頭。

迦勒恍然大悟般睜大眼睛。

“一路上有很多追隨者。”這個人寓意深長地說,“追尋,然後你們將會發現。”

說完,牧羊人突然低頭,轉身,走開,羊群跟在後面。不一會,他就要穿過廣場了。

凱特琳不想讓他走,至少現在還不想,她必須知道更多。而且她感到他還有什麼話沒說。

“等一等。”她喊道。

牧羊人停下來,轉過身,盯著她。

“你知道我父親嗎?”她問。

讓凱特琳驚訝的是,這個男人慢慢點頭。

“他在哪里?”凱特琳問。

“那就要等你去發現了,”他說,“你才是那個拿著鑰匙的人。”

“他是誰?”凱特琳問,急切想知道。

這個男人緩緩搖頭。

“我只是一個路過的牧羊人。”

“但是我甚至不知道去哪找他。”凱特琳回答,急切盼望地說,“請你告訴我。我必須找到他。”

牧羊人慢慢微笑起來。

“通常,你身處之地就是你要尋找的確切之地。”他說。

說完,他戴上頭巾,轉身,穿過廣場,穿過拱形門,不一會就消失了,後面尾隨著他的羊群。

你身處之地通常就是你要尋找的確切之地。

凱特琳來來回回想著他說的話,感到這不單單是個寓言。她越是細想,越是覺得這是事實。仿佛他在告訴她這裏就有一條線索,就在她在的地方。

凱特琳突然轉身,搜查著井,搜查他們剛剛坐過的地方。現在,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

你身處之地通常就是你要尋找的確切之地。

她蹲下來,用手沿著古老光滑的石頭牆面撫摸著。她一直摸著,越來越感到那裏有某樣東西,感到她被指引著走向線索。

“你在做什麼?”迦勒問。

凱特琳瘋狂地尋找著,仔細掃視著石頭之間的所有縫隙,感到快要找到某樣東西了。

終於,她繞著井轉了半圈後,停下來。她發現有一條縫隙比其他的縫隙要寬,寬到夠她伸進一根手指。縫隙周圍的石頭剛剛好更加光滑一些,而這條裂縫剛剛好更寬一些。

凱特琳把手指伸進去,撬著縫隙。一會,石頭開始鬆動,然後移開。石頭鬆開,離開井的基座。她驚訝地看到,石頭後面,藏著一個小小的空間。

她伸出身子探進去,迦勒走過來,幫忙摟著她的肩膀。她感到摸到了什麼涼涼的金屬樣的東西,然後慢慢把它拿出來。

她把手拿出來,慢慢張開手掌。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手裏的東西。

第五章

斯嘉麗和露絲站在那裏,站在巷子的盡頭,背對著牆,害怕地看到這群地痞鬆開了他們的狗,放它朝她沖來。不一會,這只巨大、野蠻的狗就沖過來,咆哮著,直朝她喉嚨撲來。一切發生得太快,斯嘉麗措手不及。

她還來不及反應,露絲突然咆哮起來,朝那只狗沖過去。她跳進空中,半道上攔住了那條狗,將牙齒紮進它的喉嚨裏。露絲把它壓在地面,緊緊壓著它。這條狗足足有露絲的兩倍大,而露絲死死地牽制住它,不讓它翻身。她將牙齒使命地往下咬,不一會,這條狗停止掙扎,死去了。

“你這個小婊子!”為首的男孩尖叫道,怒不可遏。

他從那幾個人裏沖出來,直朝露絲沖去。他舉起一根一端有著鋒利矛頭的長棍,將它直朝露絲暴露的背部插下去。

斯嘉麗猛然反應過來,迅速行動起來。她想都沒想,朝著男孩猛衝過去,舉起手,就在棍子要刺到露絲的時候,半空中抓住棍子,然後把他拉過來,向後一仰身,向他肋下重重踢了幾腳。

他仰面倒下,她又踢了他,這次是旋風腿踢在他臉上。踢得他團團轉,他臉朝下倒在了石頭地面上。

露絲轉身,沖向其他男孩。她高高跳到空中,露出尖牙,插進一個男孩的喉嚨裏,將他壓倒在地。現在他們中只還剩下三個人了。

斯嘉麗站在那裏,面向他們,突然,一種新的感覺佔據了她——她不再感到害怕;她不再想要逃離這些男孩;她不再想要退縮和躲藏;她不再渴望媽媽和爸爸的保護。

她穿越了一條無形的界線,穿過了一個臨界點,她感到有東西在她體內突然爆發。這是生命中第一次,她感到不需要任何人,她所有需要的僅僅是自己。她不再害怕一個人,相反,她享受一個人的時刻。

斯嘉麗感到體內的憤怒在湧動,感到憤怒從腳趾升起,竄過身體,統統抵達頭皮。這是一種她無法理解的電光火石般的情緒,一種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情緒。她不再想要逃離這些男孩,她也同樣不想放走他們。

現在,她想要報仇。

那三個男孩站在那裏,震驚地瞪大眼睛,看著斯嘉麗沖上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幾乎不能控制。她的反應比他們的快太多,仿佛他們的都是慢動作。

斯嘉麗跳到空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他踢中了中間的男孩,兩腳穩穩地踢在他胸口。她把他踢飛,他像子彈一樣飛著穿過巷子,直到砸到牆上,癱倒下來。

另兩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突然轉身,用肘擊中一個人的臉,然後旋轉,一腳踢在另一個人的心口上。兩個人都倒下來,不省人事。

斯嘉麗,和露絲,站在那裏,重重地喘著氣。她看著周圍,然後看到所有五個男孩在她周圍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然後,她意識到,她贏了。

她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斯嘉麗了。

*

斯嘉麗沿著巷子走了幾個小時,身邊跟著露絲,她盡可能拉開和那些男孩的距離。她在炎熱的天氣裏轉進一條又一條小巷,迷失在耶路撒冷老城迷宮般的小街小巷裏。中午的陽光傾瀉在她身上,曬得她開始神志昏迷,她也因為口渴和饑餓而昏昏沉沉。當她們穿過人群時,她可以看到露絲在她身邊重重地喘氣,她可以看出她也很難過。

一個孩子走過露絲旁邊,然後抓住露絲的背,好玩地猛拉她一下,但是拉得太猛了。露絲轉身,厲聲大叫,咆哮著,伸出獠牙。這個孩子尖叫著哭起來,跑開了。這不像是露絲的作風,通常,她總是很有風度。但是,看起來炎熱和饑餓也讓她難以忍受。她也同樣被斯嘉麗的憤怒和沮喪感染了。

雖然她已經盡力了,斯嘉麗不知道如何擺脫這些多餘的憤怒。仿佛她體內的某樣東西被釋放了,而她無法將它支使回去。她感到血管在跳動,憤怒在搏動,而當她走過一個個小販,那些小販攤子上擺放著所有她和露絲能吃她們卻沒錢買的食物,她的憤怒漸漸升高。她也開始意識到,她正在經歷的強烈的饑餓痛感不是一般的饑餓。她意識到,那是一些別的東西,一些更深層、更原始的東西。她不僅僅想要食物,她想要血,她想要吸血。

斯嘉麗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她聞到大塊大塊肉的香味,於是擠進人群裏,走過去,盯著肉。露絲也跟在她旁邊,擠進來。

斯嘉麗用手撥開人群擠到前面去,當她這樣做時,一個滿臉憤怒的男人猛推她的後背。

“嘿,姑娘,看看你在往哪走!”他厲聲說。

想也沒想,斯嘉麗轉身猛推這個男人。他有她的兩倍多高大,但是他被推得朝後飛起來,落地的時候撞翻了幾個水果攤。

他從地上爬起來,震驚地看著斯嘉麗,努力想搞明白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怎麼可以力氣大他這麼多。然後,他臉上顯出害怕的表情,然後識趣地轉身,匆匆走開了。

小販皺著眉看著斯嘉麗,感覺麻煩來了。

“想要肉嗎?”他厲聲問,“你有錢付嗎?”

但是露絲忍不住了。她跳上前,將獠牙紮進一大塊肉裏,撕下一大片,把它吞了下去。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又跳上前,瞄準另一塊肉。

這次,小販拍下手去,用盡最大的力氣,正要重重地摑露絲的鼻子。

但是斯嘉麗感覺到了。事實上,她的速度、她感受時機的能力發生了某些變化。正當小販的手要落下的時候,斯嘉麗看到自己的手似乎脫離了自己,猛伸出去,就在他快要打中露絲時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販低頭看著斯嘉麗,雙眼大睜,震驚於這麼一個小女孩居然可以有這麼大的力量抓住他。斯嘉麗拼命抓著這個人的手腕,越抓越緊,直到他的整條手臂開始顫抖。她發現自己向上怒目而視著他,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怒。

“你竟敢打我的狼!”斯嘉麗朝這個男人咆哮道。

“我……道歉。”這個人說,手臂痛苦地顫抖,眼睛害怕地大睜著。

終於,斯嘉麗鬆開了手,匆匆離開了攤子,旁邊跟著露絲。當她匆匆走得盡可能遠的時候,聽到身後一聲哨響,然後傳來亂紛紛的衛兵的喊叫聲。

“我們走,露絲!”斯嘉麗說,她們兩個沿著小巷匆匆跑著,消失在人群裏。至少露絲吃到了東西。

但是斯嘉麗的饑餓感洶湧而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控制住。她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但是當她們沿著街道走時,她發現自己總是盯著人們的喉嚨。她目光聚焦在他們的血管處,看見裏面血液流淌。她發現自己在舔嘴唇,想要——需要,把牙齒插進血管裏。她渴望喝他們的血,並想像當血液流過她喉嚨時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她不明白。她還是一個人類嗎?她是不是變成了一只野生動物?

斯嘉麗不想傷害任何人。理智上,她努力控制住自己。

但是身體上,有什麼東西控制了她。這東西在升騰,從腳趾,到大腿,穿過軀體,直達頭頂,直達手指頂端。這是欲望,一種無法阻止、抑制不住的欲望。這欲望淹沒了她的理智,告訴她要想什麼,要做什麼。

突然,斯嘉麗發現了某樣東西:遠處,她身後,一群羅馬士兵正在後面追她。她新生的、高度敏銳的聽覺使她聽到他們的便鞋拍打石頭地面的聲音。她已經知道了,雖然他們離得還有幾個街區遠。

他們的鞋子敲擊石板的聲音只是更加激怒了她;這聲音混雜著小販的叫賣聲、孩子的笑聲、狗叫聲……響在她腦海裏。這一切太吵了。她的聽力變得太敏銳,她被這些刺耳的噪音攪得心煩意亂。陽光也是,變得越來越強烈,仿佛所有的熱量都朝她一個人傾瀉而下。這一切都太過了。她感到一切都被放大,感到自己要爆發了。

突然,斯嘉麗向後仰,憤怒四溢,感到牙齒有異樣的感覺。她感到兩顆門牙在伸長,長長的、鋒利的尖牙正長出來,從其他牙齒裏突出來。她幾乎不知道這感覺是怎麼回事,但是她知道她正在變化,正變成一種她從來不認識也無法自我控制的東西。斯嘉麗知道她要麼吸血,要不獨自死去。而她身體裏的某些東西想要活著。

斯嘉麗聽見自己在咆哮,然後嚇到了。這聲音,如此原始,甚至嚇到了她自己。她感到自己仿佛脫離了自己的身體而猛跳起來,一躍飛進空中,直朝一個男人撲去。她以慢動作視角看見他慢慢轉過身來,恐懼地睜大眼睛。她感到兩顆門牙伸進他肉裏,伸進了他脖子的血管裏。不一會,她感到他熱乎乎的鮮血湧進她喉嚨裏,充滿她的血管。

她聽到這個男人尖叫,但是只尖叫了一小會兒。因為不出幾秒鐘,他就暈過去,倒在地上,她附在他身上,吸幹他身上每一滴血。慢慢地,她開始感到一個新的生命、一股新的力量,注滿她的身體。

她想停下,不吸血,想放過這個男人,但是她不能。她需要這些,她需要活著。

她需要吸血。